和王引总规划师的访谈约在一个风轻云淡的上午

　　和王引总规划师的访谈约在一个风轻云淡的上午。窗外，中央电视塔在群峦叠翠的映衬下优雅伫立，北京西部最美丽的城市天际线成为探讨城市设计的绝佳背景。关于城市设计的价值观和方法论，关于规划院多年的相关工作，关于北京下阶段的设想与谋划，一系列焦点关注和深邃思考在这一问一答中逐步展开。王引总认为，“城市设计是一种贯穿城市规划建设与运营管理全过程的思想理念和工作方法”，润物无声，见微知著，自然而然。作为一名年轻规划师，我深深地为王引总言语间满溢的热情和文字后深沉的理性所折服，促使我在整理文字的同时不断思考这项工作的内涵和外延：城市设计生活，对城市品质和美好生活方式的不懈努力理应成为规划与设计工作最为质朴的价值导向和职业追求。

　　从国际经验和发展规律来看，重视城市设计是城市规划管理水平提升的必然结果。城市设计作为一门学科早已为国内规划界所熟知，只不过始终没有得到这么高的关注。现在成为“热点”，一方面是从国家层面逐步认识到城市空间品质和特色风貌的重要性，另一方面是一部分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如北京、天津、上海、深圳等，这些地区先后开展了系统性的城市设计编制与管理工作，反映了提高建设水平的切实需求。

　　概括来说，城市设计的核心目标就是提高城市的物质空间品质，满足市民精神层面的需求中国主要城市列表。但城市物质空间品质的内涵非常丰富，大到整体空间格局，小到街道断面设计胆管癌csco指南，甚至是街道上的植物、设施、指示牌、雕塑等。因此我认为，讨论城市设计的目标必须结合它的层级和具体内容：宏观层面的城市设计应当把控城市空间的大方向，确定整体格局和形态；中观层面应当关注重点地区，比如地标节点、历史风貌地区等，突出城市特色；微观层面主要包括地块尺度的公共空间和建筑形态。

　　关于城市设计的价值，现在学术界有一些说法过于强调主观能动性，甚至把城市设计置于城市规划之上，大有包打天下的味道，我认为有失偏颇。其实，即使没有城市设计这一专门词汇，它照样存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从古至今，在国内外各种各样的人类聚落中都可以发现城市设计的身影，那完全是一种自发、自觉的行为。因此，我把城市设计更多的理解为一种思想翻车指南肉车、一种理念、一种方法，而不是营城思想的统领，更不是那几张简单的表现图。它在整个城市规划、建设、运营、管理的全过程中若隐若现，起到促进和推动作用，虽润物细无声，但真正达到让城市生活更加美好就已足够。

　　徐碧颖：“城市设计”一词虽源于西方，但从实操层面来说，中国传统营城思想指导下的北京城市建设是否也体现了这一理念？

　　这是一定的。现代城市设计学科源于西方工业以后，但在人类城市建设的漫长过程中，从《周礼·考工记》到维特鲁威的《建筑十书》，始终贯穿着城市设计理念，体现了东西方各自的独特思想。北京作为中国传统营城理念的集大成者更是充分体现了这一点，从山川格局、都城选址，到城市布局、重要建筑物的建设等都自觉、非自觉的有所体现。因此，在做北京的具体工作时，我们经常问自己，这个地区是否具有独特的历史文脉？和自然山水是什么关系？应该通过规划分析研究把这些独特性挖掘出来，彰显出来。

　　同时，我们也在反思，北京是否只需要保护明清古都这一种风貌特征？近期我们专门做了新中国成立初期居住区的研究，比如百万庄居住区，充分体现了当时对苏联规划模式的学习和借鉴，具有浓郁的时代审美特征，应当作为城市肌理的重要组成部分受到保护。所以，我认为展现独特性，并包容多样性，是城市设计工作的重要原则。

　　如果说直接以城市设计作为项目名称的，还真不多，但是我觉得，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实质性的工作内容。如果以当前的城市设计概念来考量，北京的每一版总规中都包括城市设计的内容，对城市格局和形态的控制，始终是院里工作重点之一。在近期编制的总体规划中，已经把城市风貌景观格局作为独立章节，具有较强的指导意义。院里这些年来开展了多个专项城市设计，在总体层面开展了多轮高度规划研究，对城市高度和形态控制更趋理性。2013年的“基于大气环境改善的城市空间布局研究”等工作，探索了城市设计的新领域和新方法。从区段来说，院里做了大量特定地区的城市设计工作，比如中轴线、王府井、CBD、奥体地区等，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在日常工作中，比如具体的控规、修规项目，都包含了大量城市设计内容，是城市规划在地块层面的具体体现。此外，从2009年开始，我院编制了“中心城城市设计导则编制标准及管理办法研究”，此后又陆续开展了新城的城市设计管理研究，这在各大城市中中国主要城市列表，可以说比较早的把城市设计与现行控规管理体系联系起来。院里的这些从宏观到微观的研究与实操，以及从编制到管理的探索与实践，都促使着北京的城市设计工作不断向前发展。

　　徐碧颖：您主持、参与了这么多的城市设计工作，从您个人角度而言，有没有印象深刻的成功或遗憾？坚持或妥协？

　　如果单纯从个验来说，一些具体地区的城市设计带给我许多深刻的感触旅游指南怎么写。1998年我负责王府井商业街环境整治规划设计工作，其主要目的是改善地区环境，提升空间品质。依据城市设计的理论和方法，我们做了大量非常细致的工作，从公共空间系统的建立到每一处节点的雕塑选择，从道路断面的细化设计到马路牙子的高度和形式，全程参与。我还记得在研究路板宽度及线型时中国主要城市列表，选择了非直线的路板，原因是避让现有房屋。这种曲线的路板虽与明尼阿波利斯商业街的路板一致，但彼为有目的设计，吾为天造地合。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有机”吧。1999年王府井商业街重新开街，献礼国庆50周年，获得政府、市民与游客的高度认可，从我自己的评判来说也比较满意，城市设计内容基本得到贯彻。在王府井商业街二期整治工作中，涉及到王府井教堂这个重要节点，由于道路拓宽，一度提出拆除院落只保留建筑单体，我们在现场反复模拟，提出了局部保留院落门洞，并整体东移的设想，从实施后的情况来看，简单一堵墙的保留设计带来空间的丰富变化，效果令人满意。

　　但是，如果现在再做审视，街道的一些近况有些不尽如人意，这和社会治理紧密相关翻车指南肉车，设计很好，实施很好旅游指南怎么写，但是在使用、维护的过程中改变了原有的风貌和格调，这是很难避免的事。可以说城市设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规划师、设计师所做的工作仅仅是一个开始，建设者、管理者、使用者、维护者都在根据各自的需求和认知改变空间环境，由于个体的评判具有较强的差异性，所以这种改变有可能是优化，但也有可能是往不好的方向发展，这就需要全民审美水平的共同提升，以有效保障城市品质。因此，城市设计工作作为一项技术手段的同时，也应当承担起引导社会公众对“美”的认知的使命，这也是其核心价值的重要体现。

　　徐碧颖：您刚才提到城市设计包含了许多个体审美和感性认知的内容，您认为，是否有衡量城市设计工作优劣的绝对标准？

　　这个问题应该从两个层面来看。一方面，从绝对性这个角度来评判城市设计工作的优与劣虽然没有唯一解，但理应存在一个获得大部分人认可的标准，因为空间的审美和感受虽然有个体差异，但也具有共性和规律，尽管“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因此，好的城市设计工作应当体现这种一致性，并引导城市发展，提升公众的审美认知。另一个方面旅游指南怎么写，从“相对性”这个角度出发，采用“是否合适”这个词似乎比“优与劣”更贴切胆管癌csco指南。比如你把一个具有国际先进设计理念和建设水平的广场放到一个社会经济尚不发达的小县城，是否会出现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现象？因为反差太大，虽然广场“绝对的好”，但并不合适。因此，能够顺其自然才会更有生命力。我所说的“自然”其实是个比较复杂的概念，包括经济发展规律、社会价值取向、人们使用习惯等，并且很多关键性的影响要素都是隐形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城市设计很难有一个统一的标杆去衡量，不要简单作出评判。

　　作为市规划院，应当承担起北京在城市设计编制中国主要城市列表、管理方面的系统性工作，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宏、中观层面的城市设计编制工作，包括确立北京城镇总体空间形态及各项刚性控制内容，划定并编制重点地区城市设计；二是针对我国城市设计技术方法及内容尚无标准的状况，拟定北京地区城市设计的基本技术标准，规范城市设计技术行为及内容翻车指南肉车，为市场化提供服务。

　　徐碧颖：对于北京这样以建成区为主的超大尺度城市，宏观层面的城市设计研究和控制是否有必要？该如何去做？

　　太有必要啦！正像前面提到的，城市设计是一个周而复始的全过程生命运动，只要这座城市仍有人在生活，那么城市设计工作就不会停止。宏观层面的格局和形态或许很难在日常生活中体验到，可是当你乘坐飞机起飞或降落的时候，当你站在高点俯瞰城市的时候，一定会对眼前的城市形态评头论足，一定会深刻地意识到这种人类活动聚落的独特美学。一方面，城市的格局形态是城市与城市间、以及城市内部各种作用力的综合结果，另一方面，对宏观格局的规划与控制体现了时代的普世价值或者说是主流价值观胆管癌csco指南，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胆管癌csco指南，这种基于文化价值的内容比一时的经济利益更为重要，并且值得我们把它作为当代遗产留给后世胆管癌csco指南。

　　关于宏观规划的实施，我觉得所有成熟的城市地区的形态优化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说建成区就不需要控制了，也不能指望一朝一夕就实现，而是需要在每一个局部的更新改造中都步步为营，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北京下阶段在微观层面最需要关注的是步行的舒适体验，这是城市宜居性的重要内容之一，也是城市活力的基础。在日常生活中，步行的舒适性更多的体现在道路空间范围内，主要在两个方面：一是道路断面翻车指南肉车、铺装和街道家具等这类不可移动的内容，是根据具体的规划设计加以实施的步行空间硬质环境；二是可移动的障碍物，比如自行车、摩托车甚至汽车的行与停等，这些影响步行环境的要素属于社会治理范畴。就院里工作而言，我们从2007年就已经开始关注街道空间方面的工作，直到去年5月，北京市正式实施新编制的《城市道路空间规划设计规范》，这项工作历时多年，和奥运这类城市大事件不同，并不具有轰动效应，但正是这些微观层面的具体工作才是一个城市精细规划和精明管理的重要体现，才是“智慧城市”的发展方向。

　　城市设计的制度建设需要重点注意几个方面：第一，规划编制阶段的全覆盖。不用拘泥于城市设计这个名词，而应当将城市设计的思想和精细化的内容融入我们每一层级的规划工作中。第二，加强公众参与，前面也提到，城市设计的评判包括许多大众审美层面的内容，因此，在规划编制管理各个阶段加强公众参与，有利于城市空间符合公众价值取向，这是我们工作的重要目标。第三，适度管理，保障多元。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应当具有较强的包容性，虽然我们强调大众的标准，但不排除极少数的审美倾向和实验性内容；比如扎哈的建筑，放在东二环的确具有争议，但放在望京就成为地标。所以在管理方面应当尽可能的甄别，在一些特殊地区严格管理，而在其他地区则适当放松，促进多元。

　　我1984年来到这里工作，至今已有32年，可以说见证了规划院的诞生与成长，让我对规划院、对北京这座城市充满热爱中国主要城市列表。我个人是非常喜欢城市规划这份工作的，一方面它和个人兴趣密切相关，对规划设计持之以恒的追求和探索让我始终对这份职业保有热情；另一方面，随着在北京工作、生活时间的逐步积累，这座城市深厚的历史底蕴和文化内涵也在不断影响着我的职业思考，对这座城市愈演愈烈的热爱让我经常扪心自问，我现在所做的所有事情，能不能对得起这座城市，能不能对的起我从事这么多年的工作经历。虽然也会有烦闷和遗憾，但我觉得，能够把自己的职业生涯和这座伟大的城市联系在一起，通过城市规划与设计，哪怕细微的影响到城市生活，就会油然而生的感到满足与自豪。

　　每个人的成长之路具有很大的差异，仅从我个人经历和体会来看，有几句话提供给年轻城市规划师参考，这就是我常挂在嘴边的十六字，属于方法论层面的内容。第一，勤于积累。在接触到的点滴工作中不断积累沉淀。第二胆管癌csco指南，善于思考。光有积累，不会分析和思考，基础性工作得不到升华，也就难以得到有价值的使用，因此，需要对积累的内容归纳总结、分析提炼。第三，勇于创新。在实际工作中不落窠臼与俗套，有创新的勇气，当然，有效的创新应当是建立在前两句的基础上有所突破。第四，敢于实践。这就需要规划师有恒心有毅力的去推动实操，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希望大家能够记住这十六个字，并在工作中坚持探索。最后，用一句话和大家共勉：低首寻路，不忘抬头望月；远瞩，还需脚踏实地！祝愿规划院的下一个三十年依然朝气蓬勃，更加美好！

　　王 引：北京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总规划师，教授级高级工程师，中国城市规划学会第五届理事会常务理事、北京工程勘察设计行业协会理事、北京城市规划学会常务理事